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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《等待,為了不能重逢的人》

      1943年,突尼斯會戰(zhàn),以盟軍的勝利告捷。5月13日,10萬德軍、15萬意軍被俘,只有六百余人從海上逃走。經(jīng)過32個月的拉鋸戰(zhàn),北非戰(zhàn)事終于結(jié)束。北非的勝利,暢通了地中海航道,為盟軍下一步通過西西里島重返歐洲創(chuàng)造了條件。1943年7月5日,數(shù)千只艦船組成的龐大艦隊,突然出現(xiàn)在遼闊的地中海上。艦隊之上,成群的飛機掠過湛藍(lán)天空,盟國發(fā)動的西西里戰(zhàn)役拉開了帷幕……

      藍(lán)箭頭、紅箭頭、白飛機、黃飛機以及白色的小線條,馬賽克制成的巨大地圖,將60多年前的那一切勾畫出來。這地圖在墻上,這墻圍著盟軍二戰(zhàn)陣亡士兵在北非的紀(jì)念館。地圖之后,幾百米長的墻上,密密麻麻地刻著陣亡士兵的名字。

      “我有一個哥哥,死于二戰(zhàn)。”伊妮德說。伊妮德71歲了,一周前,她從美國來突尼斯度假。我們偶然相識!半m然他是我的親哥哥,但我對他真的沒有什么印象,只是記憶中一個模糊的影子。他趕赴戰(zhàn)場那年,我只有7歲!蓖藜粽R的樹叢后,那青草地上一排排潔白的十字架,伊妮德說,“我父母尚在時,還會常常提到他,為他祈禱。他們?nèi)ナ篮,雖然我心里還是有這么個哥哥,但是,我不對任何人說起他。我怕傷害我嫂子!

      伊妮德向左,望了眼烈士墻:“他們的名字,該是和英武、榮譽連在一起的。但是,也不盡然!

      亞歷克參軍去了

      伊妮德的哥哥亞歷克是鎮(zhèn)上的帥小伙,深受姑娘們青睞。一次郊游中,深愛他的布蘭奇委身于他。亞歷克只是一時被布蘭奇的美貌迷惑,卻并不愛她,但布蘭奇懷孕了。未婚先孕卻又無人嫁,在當(dāng)時的美國,是死路一條。21歲的亞歷克被迫娶了19歲的布蘭奇;楹蟋嵥榈纳钍共继m奇的美貌蒙灰了,她邋遢、粗俗。亞歷克無法忍受,幾次逃跑。但布蘭奇總會把他找回來。

      美國參戰(zhàn)了,亞歷克應(yīng)征入伍。布蘭奇把孩子塞給婆婆,也準(zhǔn)備參軍,但她沒有被選上。在瑪麗亞廣場,她哭泣著看著心愛的人和鎮(zhèn)上的小伙子們一起離開。那是她最后一次見他。

      美軍在二戰(zhàn)中死了40萬人,漫長的等待之后,她終于等來了戰(zhàn)爭勝利的消息?墒牵鹊娜,始終沒有蹤影。沒有接到陣亡通知的她不由得想到了這點:他殘廢了,沒有了自理能力。他太過要強,因而不能依附于一個他不愛的女人?他一不能靠榮譽過活,二不能滿足微薄的救濟金所支撐的簡單生活。他受不了時,一定會回到她身邊的,她想。

      布蘭奇的等待一再落空

      一年又一年,她的等待一次次落空,終于不再有希望。她終于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:他活著,毫發(fā)未損,卻離開了她,和另一個女人開始了新生活。抑或獨自一人?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,生活回到了常軌,回到了他想逃離她的從前。

      婆婆都來勸她改嫁時,她還是那么毅然地?fù)u頭!八嘈潘活在世上。她要等著與他重逢的那天,他攜妻帶女,而她,獨自把他們的孩子撫養(yǎng)成人。她要親眼看到從他臉上流下的悔恨淚水。她為這不能實現(xiàn)的相逢等了40年!

      “我們中國有句話叫:癡情女子負(fù)心郎!蔽艺f,此刻,我和伊妮德漫步在烈士墻下的礫石小路上,“國民黨撤退時,很多家庭被拆散了。半個世紀(jì),不能相見。等到終于能相見的時候,大多男人,已在臺灣重建家庭,娶妻生子。而多數(shù)女人,還在漫漫的等待里孤身一人!

      伊妮德嘆了口氣,我們差不多已走到了那烈士墻的盡頭。亞歷克,亞歷克,我想,我在字母Y下開始尋找這個名字。我的眼光停住了,我看到了亞歷克的名字。如果我只知道伊妮德有個叫亞歷克的哥哥,不知道這個故事,我會脫口喊“你哥哥在這兒”,F(xiàn)在,我不敢貿(mào)然了。我問“你哥哥是哪年出生的?”我估計那可能是亞歷克,因為,我已經(jīng)看到了伊妮德的出生地在上面。那也該是亞歷克的。

      我的心狂跳起來。我不知道這對于伊妮德來說,是個什么樣的消息。我實在是太激動了,以至于忘記了她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。

      我回過勁來,發(fā)現(xiàn)她不在身邊。剛才走在我右邊的她,此刻癱靠在身后的樹上!拔覀兛赡苷业搅四愀绺!蔽艺f,“你看不清吧。我念給你!币聊莸乱呀(jīng)泣不成聲,半晌,她說:“我看到了。那正是,正是我哥哥!比缓,她走上前去,輕輕撫摸那墻上的名字。

      布蘭奇永遠(yuǎn)不會知道真相了

      雖然知道那是她的親哥哥,但我眼前,還是母親尋兒,或祖母尋孫的感覺。是啊,那逝去的,已留在了時光之河中。十年生死兩茫茫,只剩下這蒼老的手指所撫摸的大理石上那冰涼的名字。

      “我萬萬想不到的是,我竟然在這里,這么遠(yuǎn)的地方,找到了我的哥哥。寫信、打電話、前去,我們什么辦法都用了,我們各方尋找了20年,早不抱希望了。而那時,布蘭奇還在等待。”

      “我們中國有句話叫蒼天不負(fù)有心人!蔽艺f,“雖然亞歷克已不在了,但這樣的結(jié)果,沒準(zhǔn)布蘭奇更能接受吧!

      “可是,布蘭奇,早已經(jīng)不在了。她永遠(yuǎn)不可能知道這個她終生等待的結(jié)局了!

      1945年8月15日,盟軍最高統(tǒng)帥麥克阿瑟用五支筆簽完字,把第五支小紅筆送給麥克阿瑟夫人。隨后,美、中、英等國代表依次簽字。史冊載上了這一筆:日本戰(zhàn)敗投降。第二次世界大戰(zhàn)宣告結(jié)束。二戰(zhàn)終于結(jié)束了,士兵們終于可以回家了。而這世上,有多少個男人,再回不去他們女人的身邊,哪怕是一個他不愛的女人。

      第三天,伊妮德給我打來電話:“我把在這里找到哥哥的事,告訴給大使。你猜大使說什么?”

      “大使說‘不可能。我們美國政府,是負(fù)責(zé)任的,會把每個士兵的下落都通知他家人!

      “他們的工作會做得那么沒有紕漏?美軍犧牲得最少,可那也是40萬人吶。”我說。

      “還有一種可能!蔽艺f,“布蘭奇太愛自己的丈夫了,不能接受他已經(jīng)不在的現(xiàn)實。她自己撕掉了死亡通知書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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